【齐风】破镜

全文4000+,ooc可能有。
对剧情部分的我的理解和一定的安排。
非要说的话和前一篇《重游》有那么一丁点关系?
就是觉得剧情没写的部分应该是这样的就写了。
推荐BGM:《桃花诺》(没有硬性关系,只是会有气氛)
以上都接受的话……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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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落在头发上慢慢化开的感觉,说不出的冷。
    齐无悔以前从未想象过这样跪着是什么感觉,从地面侵入骨骼深处的冷,湿润的雪水弄湿了头发,偶尔有几片碎雪被风划着打在脸上。
    有师弟过来劝他起来,他不动。
    石板缝隙里的冰被身体的温热融化,附着在单薄的布料上,掠夺着身体本就已经不断消失的热量。
    他自觉罪无可赦。
    柳圣学看到风无涯的时候,抬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疯子!”
    手中长剑的剑尖处甚至还滴着血,他愣愣怔怔的站在那,半天才偏过头,手指猛地脱力,剑柄‘当啷’一声撞在青石砖块上,靛蓝的剑穗落在一地鲜红里,慢慢的被那片温热的红色侵蚀着变成脏兮兮的紫黑色。
    之后他就自己找来了执剑堂内院,不声不响的跪了下来。
    齐无悔是不爱背书的,倒背如流的只有几样。
    风无涯逼着他好好背下来的剑谱,打小就被罚抄了无数次的门规。
    可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如今当领多少惩罚。
    或者说他知道,只是不愿想。
    他像小时候一样跪下等着枯梅来发落他。
    雪彻底弄湿了衣物,冰凉的贴在身上。
    “师兄!”十三四岁着弟子服的风无涯朝他跑过来。“怎么……被师父发现你干什么了?”
    “还不是你前两天给我看的什么书,说这个时节山下的野鸡野兔什么的正好,勾的老子肚里的那一点馋虫都要爬出来了,下山去给师父抓个正着。”齐无悔顶着剑咬牙切齿地答道,无理偏犟三分。
    风无涯清俊的小脸皱了起来,牙齿咬在下唇上,随即回身跑开了,不久拿来了自己的剑,一撩衣摆,也跪了下来。
    “你小子也在这跪着做什么?”齐无悔很是灵活的扭过头来问着,显然已经被罚出了经验,怎么晃悠就是不见头上的长剑掉下来。
    “师兄受罚,无涯也有一份,陪师兄跪下,师父必然不会为难师兄了。”
    这么一来齐无悔面子便有些挂不住了,他自己当然清楚,刚才那不过是有气没处撒,甩给风无涯的气话。
    “记得用内力护着腿,别冻着了。”齐无悔尴尬地提醒着。“你这种乖孩子,腿要是陪我弄的难受了,师父可不得再多罚我一道。”
    “嗯,多谢师兄提醒了。”风无涯把自己的剑也顶在了头上,陪着齐无悔在一片白雪里跪的身子笔直,一个穿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粗布旧衣,一个穿着华山的弟子白衣,一黑一白两个小人跪在雪地里突然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和你犟了,抓回来的野鸡在柴房北角里藏着呢,凶得很,可费了老子不少功夫!快起来去收拾下等我罚过了去吃。”
    “师兄果然还是不记罚的。”风无涯也没动,继续打趣他。
    “记什么记,那么大一只肥山鸡祭了老子的五脏庙,跪雪地又怎么的,值了。”
    “门规在上,我且陪师兄跪到底吧。”
    “你小子,忒是死板。”齐无悔随口嫌弃了一句,直了背继续跪着。
    至于跪了多久,他现在己经记不清了。
    最后枯梅过来扔给他一个装了一堆香料的小袋子,齐无悔立马换了个表情,麻利站起来拍干净了衣服道谢。
    “行了,以后少惹事。”枯梅摆摆手打发他走,“少害无涯和你一起跪雪地。”
    师父总是罚了自己又不忍心。
    总有个人好像傻乎乎的陪自己在这里罚长跪。
    这次那个人不在了,他也不知道提醒谁要用内力保护自己。
    枯梅的深蓝色袍角停在面前的时候,他终于抬了头。
    “师父。”嗓音沙哑茫然。“我来领罚。”
    齐无悔看的分明。自己那便是白了头发也未见有过分毫老态的师父,手中的剑不断颤抖着,随即蹲下身子把手放在他肩上,很用力很用力的握紧。
    之后是一声长叹。
    “齐无悔。”
    “跪直了,给我跪到最后。”
    “……是。”齐无悔轻声答。
    就是小时候再顽劣,枯梅也没舍得打过他。
    剑鞘每打在身上一下,齐无悔心里便轻松一些。
    还小的时候他知道用些手段,求饶,叫好,装委屈。枯梅每每被他气的无奈,就扔了手里东西打发他走。
     他不敢抬头看,却大概知道师父此刻的神情,却也不敢再想下去。
    枯梅一向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可齐无悔知道她心里也有许多不好受。
    于是不管挨在背上的打多重,他都努力的挺直了后背。
    自己也无非罪有应得。
     脑子里纠结不清的像是给塞了一团乱麻,五脏六腑都仿佛被荆棘缠住似的疼。
    数不清是第几下打下来的时候,一口逆血夺喉而出,落在惨白扎眼的雪地上。
    意识变的不那么清明,耳朵也好像有些听不太清了。
     只是齐无悔还是跪的笔直。
     他隐约听到高亚男哭着求枯梅停手,让华真真过来把自己带走。
    “有这个功夫,怎么不去鸣剑堂照顾无涯!”
    “今天谁都不许给他求情!”
     他听见师父颤着声吼出狠话,手里的剑鞘却落在了地上。
    枯梅俯身捡起剑鞘,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齐无悔突然伸手拉住了枯梅的衣角,附在师父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枯梅的身影猛地僵住,随即一声长叹。
   “好……就依了你。”
   “……现在,你满意了吗?”
    疲惫的撇下这么一句话,枯梅走了。
    高亚男赶紧跑来蹲在齐无悔面前,拿了自己的帕子给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师兄你要紧吗?我扶你起来。”
    齐无悔推开了她的手。
    “去鸣剑堂照看无涯吧,那边现在肯定缺人手。”
    “可是师兄你这样跪着……”高亚男的分辩立刻被齐无悔打断。
    “这是我该受的,去吧。”齐无悔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要是那小子没事了,记得过来告诉我一声就好。”
    高亚男咬着下唇不知说什么,却还是犟着不肯走。
    “你小时候无涯可疼你了,去照顾他吧。”齐无悔也不抬头看她,仅是一遍遍催着她走。
    很小的时候自己前方那两个走走停停等待自己跟上的背影又一次浮现在眼前,眼睛不由得就有些潮湿。
    “师兄你也很疼我啊。”一向豪爽坚强的高亚男,说话竟也带了哭腔。“以前风师兄总让我替他盯着你,他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提醒你三思后行,别吃了亏,虽说现在亚男大了,能自己做主了,你就当这是风师兄的意思……别硬撑着,赶紧起来吧。”眼泪打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融的雪地斑斑点点。
    “都是大姑娘了,不许掉眼泪的啊。”齐无悔伸出手,哄孩子似的揉了揉高亚男的发顶,“去吧,我还没拜托别人做过什么事。”说着把沾了血的帕子放回高亚男手里,“之前还说……要替你教训那个欺负你的胡铁花不是?我没事,你放心。”
    高亚男知道自己终究是劝不动自己这位执拗的师兄,只得站了起来,沉重地点了点头。
    “剑带走。”齐无悔突然叫住她,“这是你风师兄的东西。”
    刚忍住的哭声终究还是没压下去,高亚男啜泣着捡起齐无悔面前放着的剑,猛地回头跑开了。
     得到它的时候,原本答应了风无涯,做个剑斩不平的侠士,护华山再不蒙不白之冤,保师弟师妹不再受自己儿时的苦,要和他共守华山不添波折,桃李满园。
    如今,还能说什么呢,只余当年誓言枉自随风。
   “师兄赌赢了,剑拿去便拿去。”风无涯有些不情愿地把自己新打了还没用上几天的剑塞在齐无悔手里。
    “你小子看着可还不服气啊?”齐无悔笑着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霹雳剑,拿剑柄敲了敲风无涯的肩膀。
“……愿赌服输,是我先醉。”风无涯瞪了齐无悔一眼,“不是你想要的吗,快拿去。”
     齐无悔又是嘿嘿嘿的笑了一阵,“行啦,老子就知道你不舍得,大不了还你就是,我改天再去要了图纸让砺剑堂的师弟给打一把。”
    “师兄借地形之便得了便宜,无涯自是不服气的。”风无涯揉了揉自己因为酒醉有些痛的太阳穴。“无涯是不会和师兄讨剑回来的,输了就是输了,你我师兄弟也无需计较这般小事。”
    “那你这是在琢磨什么呢?”齐无悔拉过风无涯的胳膊放在自己肩膀上,“来,起来,你小子赶紧回去歇着,别醉酒又给冻着了。”
    风无涯借着齐无悔的力站起来,乖乖跟着他往住处走。
     “刚才是在想,师兄今日拿了无涯的剑,对饮时那些关于华山,关于你自己的话,师兄是否也会照做。”风无涯语气郑重的像是在交付什么生死大事。
     “当然照做。”齐无悔一口应了下来,“倒是你啊,操心过盛易白头,年纪轻轻就想学师父不成?”
    “师兄最好再大点声讲,给师父听见。”风无涯醉眼一弯,露出一个带了点坏的俊朗微笑。“可别在女人面前轻易说她老了哦。”
    “呸,你小子想让我挨罚不是?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给你撂这让你自己扶墙回去!”
    “哈哈,不敢不敢,师兄手下留情!”风无涯赶紧服软。“师兄可得说话算数。”
    “诶呀好啦!老子不早就答应你了?”
    可自己如今,大概已经没资格拿着无涯打的剑了吧。
    还说别的什么呢。
    自己连这个最不用担心的师弟都还保护不了呢。
    天空暗了又明第三次的时候,柳圣学突然来了。
    “他没危险了。”
    “就是不知道醒过来还要多久。”
    “或者永远都醒不过来,当个活死人。”
    “高师姐现在在那边照顾,让我亲自来告诉你好让你放心。”
    “掌门这两天来看了好几次,说等我腾出空来,让我给你看看要不要紧。”
    “我们照顾的挺好,不用你担心。”
    齐无悔几乎完全放心的时候,柳圣学突然说了最后一句。
   “不管他能不能好,估计后半生都没机会站起来了。”
    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碎了,散开一片,漂浮在意识里,化成一滩混浊的毒,把他最后一点侥幸蚀的干净,一点点渗入他的骨缝里。
    眼前明明暗暗好几次,身子猛地往前栽了一下,他用手撑着地面,花了好几次终于站了起来。
    “嗯,你费心了。”
    “我替他来问问你,之后你怎么办。”柳圣学继续说着。“毕竟他之前一直在念叨你,醒了一定会问。”
    “很快你们就知道了。”齐无悔苦笑着拍了拍柳圣学的肩膀。“多谢。”
     太阳正悬在头顶的时候,枯梅宣布了把齐无悔逐出华山的决定。
     明晃晃的天光,白灿灿耀花了众人的眼。
    “师父严师之名在外,弟子不肖,请师父依门规法办。”
    “是我对不起他。”
     枯梅的脑海里盘旋周转的都是齐无悔之前的两句话。
     再不忍多说一句,枯梅回身进了执剑堂。
     齐无悔走的那会儿,冰雪飞的正盛。
     他的东西不多,随便打了包袱就离开了。
     风无涯给的东西,他只带了块玉佩。
     也并不知道需要去哪,只是有些心灰意冷。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高亚男。
     冻的通红的手塞给他一把剑。
     “风师兄醒了。”高亚男很是难过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在庆幸。“让我还把这个还给师兄。”
     “你把它去龙渊洗了吧。”齐无悔看着高亚男的手,“冻成这样。”
     “嗯。”高亚男点头,“师兄回去吗。”
     齐无悔摇了摇头。
    “那你……之后去哪里?”
    “茫茫天下……哪里不是容身之处。”齐无悔拍了拍高亚男头上的雪,“外面冷,不用送了。”他话音里带了些歉意。
    “我去给他找点药。”
    “那如果找不到呢?师兄还回来吗?”
    “总会找到的,我答应过的事,没有反悔的道理。”
    “答应……?”
    “嗯,答应过的,找到了就回来。”
     同进同退,共生共守。
     后来他去过很多地方。
     见过江南的风摇绿枯败的柳,见过塞北的沙涂黄青冷的城,见过南海的水浸蓝苍白的天。
     就是没再看到华山的雪,慢慢落白黛色的瓦。
他走过了很多地方,问过了很多人,求药总也无果。
     听到路人口中的华山日渐繁盛,收到师弟师妹带来的口信。
     他听着别人口中那个人的喜怒哀乐,抱着怀里的剑醉倒在长风驿的酒馆。
     后来交集重逢数次,他看过那人较过去的憔悴,也看到那人眼里的欣喜眷恋。
     听到了那人的怨而不恨,见过了那人的挽留和放开。
     最后他也没找到那份灵药。
     药可医身,心却无药可医。
     他不信神,却曾去金陵据说很灵的三生树上偷偷绑了红线,求月老再给他次机会,重来一次的时候能别再是这样支离破碎的爱。
      别再像今生这面镜子被打的粉碎,无法重圆。
      再许一世姻缘,可否只如当初?
      没人知道。
      三生树上的红线,也未曾少过一些。
      不过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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